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凡夫俗子

何忆长安 王不二 2017-02-01

文/ 何忆长安

你知不知何为贪嗔痴慢疑?
我已许久不饮酒,仰头倚栏,眼中尽是风尘女子的衣衫艳色。这时一坛温好的雕花下肚,人已不省人事。
“我爱他而求得,是贪。求而不得,起了嗔。放不下,是为痴。以为我日日饮醉他会看我一眼,为慢。疑……我不懂。”
答完便沉沉睡去。一坛好酒买一深醉,一深醉买一好梦,值得。
这江湖人情太深重。
多少情人消亡在一抹刀尖上。



我是个算命的先生。
然而我是个女子。
我不看面相,不看手相,也不看生辰。
有人来质疑我,我便说我不看“相”,我观的是“心”。
佛可观尘世过去现在未来,告诉世人皆不可得。世人不懂,太过执着就来找我。我少年心性,傲气,不服输。来人我便把命格说破,他们带着答案回去,结果更执着。
本是执着相,变成执着相本身。
我依旧不服。

算命的先生,不能自己掐自己命格。
不能说的多了。
不能不收算命钱。
也不能收将死之人的算命钱。
这些规则被我好好守着,结果败给了命中劫数。
我爹爹算我双十之年要遇劫,躲不过,这是前世欠的债,要还。
如今我双十,某天遇见了他。



我没观他心便收了他钱,却发现他命不久矣。
我彼时傲气顿时上来了,信命,不服命。
“这位仁兄。小女不妨与你直说,我们彼此就是彼此的劫数。我上一世欠你一命,注定要还的。我如今不信此劫,定要渡过它,此番我收了你算命钱,也点破你前路,横竖我们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……不妨信我一次。”
他抬头与我道:“姑娘。此事由得我吗?”
我叹气与他语重心长道:“由不得。这是命。”

我与他去寻一种酒,叫百日雪。
我说喝了它,能两相忘。
我说江湖这么大,相忘便不会相遇,相遇也不相知,不相知就不会有劫。
他听后低头沉吟半晌,仿佛有话哽在喉,见我满脸不耐才问出口:“这酒名,为何叫百日雪?”
“本来无名,江湖传的多了,便有了这个名儿。若在冬日雪能存百日。有人放在手里,它会融,是说这无论恶缘善缘,都是会化的,终究会化的东西是存不住的。”
“存不住,为何有缘分牵扯。”
“大抵是债吧。”



那日他喝下这百日雪。我假装饮下,转身吐了。
就是那日我掐了自己命格。
依然有劫。他也是。
他百日便能将我忘的一干二净,我便骗他说这命不作数了,你能活的好好的,百岁不成问题。
“横竖你能活百岁,不如分我百日,陪陪我,也算了了这缘段缘分。”
我几条大忌,条条触犯。
这命总算要到头,不如活得明白些。

他渐渐忘了我。
我与他提一个人。
说他是我命中劫数。
一眼万年的劫。
末了我嘱咐他,若是哪天我走了,莫在意。我乃是凡夫,逆不了命。
第一百日我与他在酒楼喝酒。我一碗碗干尽,喝的身暖心冷,他桌上偶与我以茶代酒推杯换盏,问我说何谓贪嗔痴慢疑。



第二日我犹如大梦初醒,收拾包裹。
若我在他身旁,他仍是躲不过此劫。

百日雪。
果然是坛好酒。

我见他在客栈门口擦肩,他回首道,昨日夜深时下了雨,让我小心。
他又笑道说莫不是我们见过。
我说怕是这样的。
思考再三,又出口问他:“其实小女会算命。不知兄台信不信?”
“哦?”
“你命中有劫。前世带过来的。有人试过为你改命,可惜她也是个凡夫。如今小女劝你放下执著,不然可能会丢了性命。”我嘴角一扯,与他笑道,“我曾有个故人,问我何为贪嗔痴慢疑。我回答了前四个,始终不知道疑为何物。”
他缓缓答我这疑惑,身后市井嘈杂,人群熙攘。
“疑,怕是疑执著之物只是心所化出的相吧。”



我恍然。

“百日雪。一次可忘前尘,两次性命相付。”他道,“不知缘握不住。命也握不住。所谓无常就是这般。”
“两次。这酒我喝了两次,第二次确实不管用了。”他对我笑了笑,“你却把我忘的挺彻底。”
我叹气。果然是劫。
我昨日一付毒药尽数入酒,没想苟活。

“我年少与人掐算前程,总是不服。现在想来倒是我错的离谱。”
“那也罢了。马上就是过去事,身后事。执著也是,不甘也是。不过这一世你依旧欠我一命。你记得来世还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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